>不管裴初韵多不甘心,定榜排名也不是她能管的,那是镇魔司自己的事情,她只是被请来写诗的。
她的诗能为榜单背书,抵消镇魔司给自家衙内走黑幕排第一的黑幕感,毕竟她京师第一才女名声在外,背景又是裴家女……当然她可以拒绝,让镇魔司的谋划一场空。
但裴初韵磨了磨牙,终究没拒绝。
“新秀而已,小辈,哼。”裴初韵转着眼珠子:“抬她个榜单倒是举手之劳,但你们确定要我写?”
主编道:“那是自然……呃,不过那啥强扭的瓜,还是不要了,这损的是裴小姐的面子嘛。”
裴初韵摸了摸下巴,提笔换了一句:“那就这个吧。”
主编探头一看:西瓜足解渴,割裂青瑶肤(注:真有这句诗,方回《秋熟》)
主编神色抽搐:“裴小姐,这……”
裴初韵笑嘻嘻:“多好啊,把她最爱的青瑶园都写进去了。”
“可你把她的青瑶割裂了啊!”
“还要不要我写了?”裴初韵威胁道:“是让你们盛小姐被人笑话几句批语呢,还是让民众质疑镇魔司搞黑幕硬捧自家闺女当第一,你自己选。”
主编擦了擦冷汗:“可这盛首座那边审核也不会过的啊,不是我说行就行的……”
裴初韵撇撇嘴:“一定要吹是吧?”
“倒也不是……就客观,客观就行。”
“吹呗。”裴初韵想了想,又改了一句: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
“这回总行了吧?”裴初韵斜睨着他:“匏瓜和牵牛都是星辰,既彰显了盛小姐如孤星闪耀的独美,又表达了新秀第一的无双无匹,这回再说不行,本小姐不干了啊。”
主编大喜:“这个好这个好,就它了!”
“哼哼。”裴初韵谅他也看不出自己咒盛元瑶没人要的恶意,目光径自落在陆行舟的名字上。
按理说从新秀榜脱颖而出,登临群雄榜,也是该给个批语的。
可裴初韵看着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却狠不下心删去改成别的。
“路被走死了。”裴初韵咬着下唇:“真气人,这句怎么就先被她写了呢?”
“不管了,保留那一句,我再加一句。”裴初韵想了想,沾墨添上一句:“兴阑乘月归,及旦解行繂。”
落完笔自己都觉得不祥,这行繂怎么能解呢?
另外这是群雄榜的批语,可不是情诗,还是认真一点好了。
于是划掉,又改了一句:“江海翱翔地,舟行岸自移。”
写完这句倒是颇为满意——他根本不应该在新秀榜争竞,而是应该在更广阔的江海翱翔,此番舟行岸移,正是对他离开新秀榜登临群雄榜的期许。
简直是费煞了老母亲的心,就是可惜没掺上私货。
算了,给盛元瑶那句已经私货十足,别的也就给他们镇魔司一点面子。
主编在旁看了也颇喜,这句真符合群雄榜应该写的批语,请对人了!老实说陌上人如玉那句才不符合,单是这句不知道被民众在背后蛐蛐了多久了……可他们家盛小姐自己写的,没人敢驳啊。
至于阿糯的……裴初韵犹豫片刻,问主编:“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写?”
主编道:“并没有这个规矩,有些人我们也不熟悉,怎么可能全写评语?”
裴初韵点点头:“那陆糯糯的最好不写,不管写什么都很容易让她受到更多的关注,陆行舟不一定希望如此。她毕竟是个孩子,被关注太多了不是太好,并且孩子模样本身具备很大的欺骗性,不要破坏。”
主编倒是认同,但心中也难免怪异。
怎么着,你是外聘来写诗的,怎么还考量起这些来了……你是咱们首座吗?还是陆糯糯的娘啊?
裴初韵才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本意是压根不想为那臭小孩费脑筋呢,当年丹霞山骗自己大吃一精的事儿过不去。
公权私用果然就是舒坦,怪不得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官。
裴初韵心情颇好地再度浏览了一下资料,又给其他几个变动的人物随意敷衍了一句,果然没要润笔费,施施然闪人了。
主编看了看稿子,很是满意地拿去给盛青峰审核去了。
盛青峰浏览了一遍,若有深意地抬头看看主编:“裴初韵写瑶儿这句你同意的?”
“是啊。”
“你也咏叹她的独处?”
主编挺胸道:“盛小姐就该孤高自赏,谁能与她匹配?”
盛青峰道:“你咒我闺女没人要呢?”
主编:“?”
“也罢,就这句吧。没人要就没人要,总强过给人当小。”盛青峰大笔一挥:“准。”
主编立马拿着稿子刊印去了,特意叮嘱:“必须加上,批语主笔:裴初韵小姐。”
文吏问道:“那您呢?”
“我挂主编之名,何必和人争主笔?印个主编北河就好了。”
…………
当陆行舟带着阿糯抵达京师,新一期群雄榜已经风传开了。
陆行舟一进京就听见有人在问“什么瓜什么瓜”,听得师徒俩瞬间挤了过去吃瓜。
结果人家问的是匏瓜前面那个字怎么读,这是什么瓜。
“读袍,这就是个葫芦瓜!”
“不是说也作瓠,读护吗?”
“袍!”
“护!”
路人吵得不可开交。
陆行舟两眼圈圈,扯着个路人问:“这是什么呢?”
“新一期群雄榜啊,这是新秀第一盛小姐的批语。”
“瓜……不是,盛元瑶都新秀第一了啊,这么大的事你们没人说,怎么都在争读音呢?”
“那有什么好说的,不管谁第一都行,总之不是齐退之就可以!他要是还杵在那位置上,老子都嫌新秀榜丢人。”
不远处齐退之路过,面无表情。
陆行舟也懒得和他们说了,挤出人群去买了一本群雄榜,翻开看了一眼瓜妹的批语:“嘶……这盛青峰自己写的吧,怎么能咒他闺女单身呢?”
阿糯斜眼看他:“这明明是夸奖,说元瑶姐姐无双无对,对应的是第一的位置呢。”
“谁管啊,瓜妹自己看了不气死才怪。”
“她为什么要气死,她不是单身吗?你不是她哥们吗?”
“我……你个臭小孩会不会聊天?”陆行舟直接翻到最后看了眼编纂者名单,一眼就看见了主笔:裴初韵。
阿糯还是斜睨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咳。”陆行舟干咳一声:“原来是她写的,怪不得文笔这么好。”
阿糯:“……”
陆行舟往群雄榜位置翻,先是找到了阿糯的名字,没批语,不由颔首:“果然是初韵主笔,知道不宜把你突出。”
阿糯道:“她还能对我好呢?我看她就是故意忽略我。”
“诶你个小东西,初韵也就抢了你一个包子,和你打了几次架。”
“……如果有人这么对你,骨灰都被你扬了。”
陆行舟又不吱声了,继续看自己的,结果看到了一句难得正经的,不由摇头失笑。
“舟行岸自移……呵。”陆行舟总觉得这句如果被元慕鱼看见了会有点别的想法,不知道小妖女有没有想过,总之单论从新秀榜登临群雄榜这事来说,很合适:“不容易,我以为她和瓜妹一样,会把这东西当自己的日记本乱塞私货呢。”
“你就这么看我的啊?”身后传来笑吟吟的声音。
陆行舟豁然回首,就看见裴初韵在几个丫鬟婢女的簇拥之下盈盈立于道旁,正含笑看着他。
熙熙攘攘的长街仿佛忽然静音。
他身边的人潮和臭小孩,她身旁的丫鬟婢仆,好像在各自眼中都模糊化了。
天地只剩彼此,那眼眸中刹那绽放的惊喜映在对方眼中,如此清晰。
不同于特意去裴府找人,这久别重逢竟然是这种长街路遇,那种惊喜感实不足为人道,就感觉心都砰砰跳得变快了很多,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一时哽着说不出来。
事实也不是说话的场合,至少在人们眼中,这俩的关系还是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与追求未果的臭男人。
也是直到这时候,路人们才醒悟刚才闲汉似的钻人群里吃瓜的人就是刚刚登临群雄榜的陆行舟……
哪来群雄榜中人这么无聊啊……
陆行舟当先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朗声开口:“不意刚刚回京就见到了裴小姐,也是缘法。不知小姐可否赏个颜面,让在下请小姐吃个饭?”
裴初韵也是微微一笑:“陆公子哪里话,你试炼归来,风尘仆仆,应当是初韵做东,给公子洗尘才是。”
顿了顿,转头吩咐:“兰儿,去给烟雨楼说一声,留个上好的厢房,我与陆公子随后就来。”
丫鬟领命去了。陆行舟笑道:“用上丫鬟了啊,以前感觉你都独行。”
“更加融入裴家身份了而已。”裴初韵很自然地和他并肩而行:“以前我自己不太习惯有佣仆,此外一些秘事也不希望被人看见……”
“现在不怕了?”
“现在……她们是我心腹,为我做秘事。”
“啧。”陆行舟一时无言。
“怎么那表情?”裴初韵转头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你要的话,我让她们陪你?”
陆行舟几乎是本能回应:“胡扯,我要别人干什么?”
裴初韵的笑容绽放得想要遮掩都掩不住:“你说的啊,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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